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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大麻丫头
 
   

   来源:北京文化硅谷 发表:2013-9-6 16:12:21 类别:创世神话
 

(铁力市)



    在很久很久以前,马鞍山的正西,约摸百十里外,有个叫铁山包的屯子。屯子的最东头儿,住着一个名叫唐兴的小伙子。他刚来铁山包的时候,就听人说马鞍山的大山里有“棒槌精”,有时候变一个大麻丫头出来跶。谁能弄到手,可就发大财了。
    别看唐兴人小,心劲儿可不小。他听人这么一说就活心了。打那以后,他每天早出晚归,单棍趟山,血奔心似地想要挖到那苗棒槌精。一晃十年过去了,别说挖到什么“棒槌精”,就连三花子也没开过眼。
    说这话的那年,唐兴又顶着红榔头季节①进山了。一连在马鞍山里转悠了两个来月,眼瞅快到白露了,还是个瞎狗崽子——没开眼,可把唐兴愁坏了。
    晚上,他躺在地戗子里翻来覆去,怎么也睡不着。起来到外边儿撅了一根走马芹,做了一支箫,坐在小河边的一块卧牛石上吹了起来。
    他闭着眼睛,吹着吹着,不知过了多少时间,就听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有动静。唐兴急忙放下手里的箫,睁眼一看,吓了一大跳。月亮地里,真真亮亮地站着一个大闺女。身上穿着绿裤子小红袄,头上梳着两个大髻髻。正听得来神,冷不丁看见唐兴傻乎乎地瞅她,可就老太太穿毡袜——毛了脚了。她急忙转过身,撒腿朝林子里跑去。
    唐兴坐在那儿,心里挺纳闷儿:这深山老林的,哪儿来的大闺女?呀!八成是人们说的那个大棒槌精吧?他心里一激凌,赶忙从石头上起来。瞅准大闺女跑去的方向,追了过去。说也怪,唐兴不管紧追还是慢追,就是追不上,把个唐兴急得心都快蹦出来了。一直追到一座大石头山下,那个大闺女不见了。这时候,他嗅到一股打鼻子的草药味儿,知道那个大闺女没走远,准在这一块儿。可是唐兴在那石头砬子的前前后后,左左右右打磨磨,足足折腾到大天亮,连个影子也没见着。
    唐兴实在折腾累了,就坐在砬子顶的一块石头上。四外撒眸着,忽然看见砬子的二肋力,一棵大椴树下露着半截棒槌秧子。唐兴乐得什么似的,一蹦高就从石头上站起来跑过去。就在他前边,唿唿通通地长着一苗六品叶,一人多高的秧子,长得比苞米秸子还粗。秧子当间儿有六丫黑绿黑绿的叶子,个个都大得像把扇子,紧顶上顶着一嘟噜红籽儿,鲜红鲜红的比小盆还大。可把唐兴乐坏了,心里想:这回总算开了眼了,看样子准是一苗大货。
    唐兴这一高兴不要紧,忘了用红线和大钱儿把人参秧子拴住的那些个规矩,冲口喊了一声:“棒槌!”接着就从鹿皮口袋里拿出快当斧子破了土,用鹿骨签子挖上了。往下挖了足有三尺多深,才挖到芦根儿,露出来的芦脖儿足有一尺半长,有斧把那么老粗。上边的芦叶挤得密密麻麻的,分不清个数,也数不清这苗棒槌长多少年了。唐兴接着往下挖,不一会儿就看见了棒槌脖子,开始有小饭碗那么粗,越往下越大,才挖一半儿,就足有大海碗那么粗的一苗娃娃,白嫩嫩的,真是稀罕死人儿。
    唐兴看看那苗大棒槌,乐得什么都不顾了,只是一个劲儿地往下挖。挖着挖着,正挖得来劲儿,就看棒槌根周围的土里,“嗤”地冒出一股白气。唐兴不知是咋回事儿,一愣神的工夫,就听“扑楞”一声,白气没了,棒槌也没了,光看见一个苗条的大闺女站在那儿。瞅瞅长相和打扮,跟昨晚吹箫时看见的那个闺女一模一样儿,只是脸上多了几个浅白麻子。嘿!长得那个俊劲就别提了。唐兴从关里到关外,从来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大闺女,一下子看傻眼了。那个大闺女趁唐兴还没明白过来,扫了唐兴一眼,笑嘻嘻地撒腿跑了。等唐兴醒过腔来,大闺女早就跑得没影了,只留下那股打鼻子的药香味。
    唐兴这回明白了,知道她真是大伙儿说的那个棒槌精,所以急忙站起来,捋着那股药香味儿,豁出命地追了下去。追呀,追呀,你说怪不怪,七天七夜没吃没喝没睡觉,就闻到那股药香味儿,楞是没觉得饿,没觉出渴,没觉出累。
    就这样,唐兴一直追到了晒网场。晒网场是个大世界,车也多,人也密。他一追进晒网场,那股子药香味就没有了。他知道大麻丫头没出这块地界。可他没白没黑地串大街,走胡同,到处撒眸,一连三天也没见个影儿。唐兴寻思:在这儿实在找不着就回山上等着,我看你回不回山上。
    正在这时候,唐兴听见前边敲锣打鼓,喝喝咧咧的挺热闹。走上前去一问,才知道唱蹦蹦戏的,就凑上前去看热闹。刚往那一站,就觉得有股打鼻子的药草味儿。他一愣神:嗬!这不是棒槌味吗?他心里寻思着,眼睛往四下这么一撒眸,看见离他不远的一个凳子上坐着个闺女,正是他要找的大麻丫头。大麻丫头坐在那儿正看得出神儿,嘴里还嗑着瓜子儿。
    唐兴一看,乐得心直蹦,暗想道:这回看你还往哪里跑!就悄悄地凑到大麻丫头身后,拦腰把大麻丫头死死地抱住,嘴里还喊一声:“棒槌!”
    等大麻丫头觉了警,想跑已经晚了。她使劲地挣了几挣,都没挣出去,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下来了。她回过头来,哭着对唐兴说:“大哥,你快放了我吧,我还没到下山的时候啊!这个世道儿,我要是下山,说不定得为我死掉多少人哩!”唐兴听了大麻丫头的话,也没弄明白是什么意思,虽然有点儿舍不得,但看她那个可怜样儿,还是松了手,大麻丫头“扑楞”一声就没影了。这一下,可把看热闹的人造懵了:不知台上在唱戏,还是台下在唱戏,真是牛犊子拉车——乱了套了。
    唐兴从晒网场出来,像没了魂似地回到戗子里。晚上做了一个梦,梦见大麻丫头对他说:“大哥,你别再找我了。你明天打这一直往东走,过三个山头,过三条小河,那里有三棵大椴树,当间儿那棵树下有苗棒槌,你带到晒网场卖了,回山东老家,好好过日子去吧!”大麻丫头说完,他也就醒了。
    第二天早起,唐兴按照大麻丫头的说法去找,果然挖到一苗六品叶,足有八两多重。“七两为参,八两为宝”,唐兴放了大麻丫头,却得了一苗宝参。他想:亏了大麻丫头指点,这十多年的辛苦算没白搭。
    唐兴带着那苗人参来到晒网场,卖了六千两银子,乐颠颠地回山东家了。
    从那以后,马鞍山又有不少人看见大麻丫头出来跶,也还有不少人血奔心似地踅摸大麻丫头,从来没听说哪个得了手。也不知哪个有福的人,哪年哪月哪日能把大麻丫头逮住。兴许能有那么一天,大麻丫头看好这清明世界,朗朗乾坤,自己会从山里出来,走进中药铺呢。


        讲 述 者:白凤祥  男  63岁  铁力市铁力镇农民  高小
        采 录 者:白  玉  男  48岁  铁力市铁力镇干部  高中
        采录时间:1989年2月
        采录地点:铁力市铁力镇


    注释:
    ①红榔头季节:采参行话,即人参开花的季节。

 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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